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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年 Talk SDGs:看見無家者的真實
看見無家者的真實
講者 / 朱剛勇
撰文 / 李可鈺
標籤,是社會給予的眼光,卻也是彼此相認的方式。
「女生、NGO組織的共同創辦人、穿著不像街頭工作者」是社會給剛勇的三個標籤。有趣的是,剛勇身上的這些標籤,與她實際上接觸、服務的人是完全相反的。 「好手好腳不去工作、敗壞市容、治安隱憂」,是普遍人們對無家者的印象。但,無家者真的只是這樣的一群人嗎?
第一次注意到無家者議題,是剛勇上台北後的事。夜晚的台北車站、龍山寺與白天的光鮮亮麗、熱鬧非凡不同,每晚幾乎都有一、兩百位無家者睡在這裡。初次見到這景象的剛勇,簡直不敢相信。內心震撼之餘,剛勇不禁想著:「那她能做些什麼呢?」
我眼中的街友
歲末年終,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吃尾牙!根據2017年時所做的田野調查,在台北市有超過七成以上的街友都有工作。然而,這群在街頭生活的大哥大姐,大多只能打零工,做些舉牌、發傳單、撿回收等工作維生。在這樣的情況下,辛苦工作的他們,從來都沒有機會好好吃到一頓豐盛的「尾牙」。
圖片來源:人生百味臉書
於是,剛勇與團隊決定辦一場「街頭尾牙」,但在經費有限的情況下,哪裡有專業的廚師呢?社工聽聞後便提議:「如果你要找專業廚師的話,街上有一些喔!」從街上找來的大哥大姐,換上圍裙後,竟一位位都成為了意氣風發的專業廚師;甚至還嫌棄剛勇開給他們的菜色不夠豐盛。原先有些擔心的剛勇,在那天徹底的改觀了,也是在那一天,剛勇才深刻地意識到,其實街上的大哥大姐,都有很多不同的樣貌。然而,大多數人都只看見他們在街上的樣子,而忽略了他們背後的故事與生命經驗。
為什麼走上街頭?
「每一個人都是從一個家庭、社會慢慢地長大。然而,有些人卻在分歧的生命經歷裡,一路掉到了街上。」剛勇認真地告訴我們,在結構以及這社會之中,其實並沒有完善的承接。若是在他們最需要協助的生命階段中,被接住、照顧了,也許就不會流落到無家的處境。許多人時常誤會街友就是喜歡住在街上,享受無拘無束的生活。事實上,根據遊民生活調查,無家者的年齡普遍落在45-64歲,65歲之後仍在街頭的比例會大幅降低。原因無他,當街友符合—「老人身分」能領取社會補助時,許多人便會在社工的幫助下,脫離街頭,開始租房子。
「我們也不是一出生就在這裡的啊。」
剛勇與陳阿嬤的相遇,是在2015那一年。陳阿嬤起初給人較為強烈、倔強的印象。過去要給陳阿嬤物資時,陳阿嬤總是搖手拒絕。有一次,剛勇與外國朋友一起走訪街頭,原以為語言的隔閡,應該無法讓外國朋友實際走入無家者的視野裡。出乎意料的是,陳阿嬤一看到外國朋友便熱情地和她打招呼。驚訝之餘,那天也是剛勇第一次聽陳阿嬤說起自己的故事。原來,陳阿嬤在年輕時曾移民到美國,也曾在那裡組織家庭、過著日子。然而,家裡後來的紛紛擾擾,使她在很受傷的情況下隻身回到臺灣。最後,在存款用罄、無依無靠的情況下,陳阿嬤才成為了一位無家者。
「一百位無家者,就有一百個沒有辦法回家的理由。」
家本該是讓人安身立命的地方,卻也可能是使人走上街頭的原因。剛勇和我們談到了三種可能流浪街頭的原因。第一種,是「家的受害者」,許多遭受庭、婚姻暴力的人,為了活下去而逃出了家。雖然沒有地方住,街頭卻是比家還要更舒服、安全的地方。街上的大姐曾這麼告訴剛勇:「以前我都是為別人而活,現在我要為自己而活」很多街友開始在街頭找到了自己的興趣、工作。也許,對他們而言街頭才是讓他們重獲新生的地方。第二種,是「卡在結構中不上不下的人」,而這種族群又以年輕人居多。在去年三級警戒時,臺灣經濟受到嚴重的衝擊,許多工作、餐飲業都停擺,更有很多人因此丟掉工作。在經濟來源頓失的情況下,成為了街上的朋友。最後一種,是「他人生命中的壞人」,也就是許多家庭裡的施暴者。剛勇承認,一開始也會覺得這種人不值得同情。但和他們深入對談後才發現,其實他們也非常後悔。然而,他們肩上的壓力及背負的社會期待早就壓垮了他們。他們就算不願意,也沒有力氣掙扎,而被一步步拖入社會的黑暗角落裡。剛勇溫柔地告訴我們:「每個人來到街頭都有不同的原因,但我們要知道,我們都是人,只是因為我們經歷了不同的生命經驗,長成了不同的樣子。」
陪伴無家者的路
「無家者要回歸社會的路真的好漫長,如果社會能再靠近一點,說不定無家者就不用跨那麼大一步了。」剛勇與我們分享,目前人生百味正積極在做兩件事—直接服務及議題倡議。從提供物資開始,團隊也做關係的建立及替無家者療傷。「若這些無家者心裡的傷口沒有被看到,他很難被社會理解,甚至拾起對人的信任。」因此,在工作中,剛勇也很強調要看見傷口,並帶領他們一起練習重拾生活、做傷口的療癒。這樣一來,才能重新建立無家者對人的信任,並回歸社會的網絡。
另外,在大眾端,剛勇與其他組織一起創立了向貧窮者學習聯盟,自2017年起舉辦展覽及倡議活動。關心的議題,不只侷限在無家者,還包含了非行少年、街賣者、都市原住民等族群。剛勇相信,若是社會上的每一個人,都願意正視社會上有這麼一群人正面對的問題。在別人快要墜落時,適時地接住他、關心他,也許,社會的樣子就會變得不一樣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