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/ 繭裹子創辦人 楊士翔

撰文/ 余亞蘭

在上海工作五年、當了半輩子建築師的楊士翔，在過去的學習和職涯經驗裡，就是成天與電腦和設計圖為伍。二十九歲那年，他在工作、生活和個人興趣的交集處，看見了生活的另一種可能，並毅然決然離開熟悉領域，決定回台創業，和Liz共同創辦了繭裹子，一腳踏入公平貿易的世界。

年輕是接受挑戰最好的資本

「年輕的本錢是可以嘗試失敗，因為你還有很多時間再去反思、重頭來過，隨著年紀增長，機會成本越高、容錯率越低。」

回到臺灣之前，他們根本不了解何謂「公平貿易」，起心動念只是單純地希望消費者應該要知道自己購買的商品是由「誰」製造，商品背後的人們和環境是否在生產過程中，被迫承受不平等的待遇或剝削。

創業初期，沒有什麼資源的兩人，抱持著好玩、勇於接受挑戰的心態，在台中的一處老房子落腳，一人出資十萬元便開了間小店，在支付完店面裝潢、物料等成本費用後，手中的資金早已所剩無幾。縱使這趟旅程充滿艱辛與未知，他們還是堅持了下來，而這一走就是十多年。

時尚生產鏈下沒被看見的悲歌

「以手工的方式，將產品衍生的環境問題降到最低。」是楊士翔和Liz成立繭裹子的初衷，但深入了解後，他們發現時尚產業現況比想像的更為複雜，除了環境議題，身處其中的「人」更是一道難解的習題。全球有超過1.7億名兒童在時尚生產鏈工作，開發中國家勞力剝削、童工、女性歧視等問題更是層出不窮。

2011年，楊士翔第一次踏上印度，舊德里的紅燈區內，聚集了許多全球時尚服飾品牌的代工廠，為了取得便宜勞力、壓低生產成本，工廠大量向周邊貧困家庭收購童工，工廠裡的勞工大多是8-16歲的兒童，他們吃、喝、睡、工作都在同個小房間裡，每天不間斷地工作14個小時，工資卻只有普通成年勞工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不等。

Fair trade empowers people

「與其說公平貿易改變了這些生產者什麼，不如說是因為他們，改變了我們很多的生活模式和思維。」

邊緣化生產者大多位處社會中下階層，除了勞動剝削，他們需要面對更多根源於宗教信仰和日常生活的不平等。孟加拉是全球成衣製造業的第二生產大國，受到父權觀念及種姓制度影響，女性長期受到壓迫與歧視，無論是工作權或受教權都被嚴重剝奪，更是全世界童婚率第四高的國家。

在複雜的社會結構下，公平貿易想要回應的議題很多，對楊士翔而言，公平貿易不僅是給予工作機會、支付生產者合理薪資，更是一場新時代消費的經營革命。在公平貿易的經營模式底下，他們基於對話、透明和尊重的貿易夥伴關係，提供邊緣化生產者平等、良好的貿易環境，從根本改變他們的困境。

從產品、責任到選擇，打破大眾對公平貿易的想像

公平貿易就是比較貴？答案是肯定的。秉持環境友善、小規模生產、將利潤回饋到生產者手中等原則，繭裹子從棉花種植、紡線、織布、染色、剪裁到縫紉，建立一套透明可追蹤的生產流程，並公開產品的真實成本，讓消費者了解到「貴」的背後其實承載諸多原因，標籤上價格隱藏的訊息遠遠不止於一個數字。

為了更接近生產者的真實樣貌，在疫情以前，楊士翔每年都會在印度待上幾個月時間，帶領員工、顧客或學生一起走進產地，體驗當地人真正的生活。繭裹子不只專注在產品上面，更在每個設計中融入當地的生活痕跡、建築特色、飲食習慣，透過商品設計和說故事的力量，從產品到故事、消費到責任、理念到選擇，改變過去大眾對公平貿易的既定印象，讓消費者能夠有意識地選擇，為理想的世界投下一票。

成為消費者的永續設計夥伴

成立十年，才找到組織使命，楊士翔也不諱言，繭裹子其實沒有那麼偉大，理念還是建築在商業行為之上，在小眾的消費市場裡，要持續生存是辛苦的。隨著繭裹子規模逐漸擴大，需要在公益理念及商業經營兩端拉扯的時刻也越來越多，但他們也不忘提醒自己，試著回到左邊一點，找到屬於自己的獨特方法經營品牌。

人生很長、世界很大，公平貿易沒有想像中美好，我們身處台灣，其實對世界很陌生，刺鼻的氣味、混亂的交通都能一秒把你拉回現實，瞬間打破你對公平貿易的美好想像。最後，楊士翔也鼓勵大家多出去看看世界，親自去找到自己可以創造什麼價值，用文化讓世界說台灣話。